一条盐邵河把上河墩村“切割”成河西与河东，河东有种庄稼和菜蔬的老人与孙儿们，对面又住着可以为他们医治头疼脑热的医生与能买到日常生活用品的店铺，河的两岸在春天都开满了油菜花。

陈老大接过父亲手中的竹篙成为摆渡人之前，被称作为“船老大”，他一直在镇水上运输服务队里领着大伙走“单帮”，走南闯北，水性又极好，手下水手们都称他为“浪里白条”。他叱咤风云几十年，经历的大风大浪不计其数，在“船老大”位置上一直做到退休。退休没多久，他父亲过世，留下一条摆渡船，寂寞地盛满风霜雨雪，四乡八里的乡邻，过个河要绕几十里路。陈老大便毅然接过父亲的“衣钵”，给老船重新上了桐油，成为新一代的摆渡人。

这天傍晚时分，天空突然“变脸”，转眼间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豆粒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直打得陈老大家的彩钢瓦“啪啪”直响。

“老头子，雨这么大，该没有人再过河了吧，给你烫了点黄酒，吃完老酒就早点歇着吧。”

“知道了”，陈老大嘴上答应老伴，顺手就将摆渡船下了锚，又将跳板与竹篙拿进住所的屋檐下。自从开始干摆渡的营生，老两口就住在河岸不远处搭建的简易住所中，和往常一样，陈老大在彩钢瓦下挂着一盏红色照明灯，提醒夜间需要过河的人只管敲门。做完这些，他草草扒了口烫饭，便上床闭目养神了，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越是极端天气，就越容易出现紧急情况，和衣而卧可以节省时间！

风高月黑，盐邵河已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里。

“陈大大，孩子贪凉发烧了，现在又吐又泻，麻烦你用船把我们送到对岸医生那儿，多少钱我们都给。”伴随着由远到近带着哭腔的喊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陈老大一激灵，立刻醒透了。“大侄女，不要慌，叔这就送你们过河，放心，摆渡费就一块钱，不会坐地起价的。”说话间，他戴上早已放在床头的头顶灯，蹬上雨靴，披上雨衣，瞧了瞧趴在母亲肩膀上昏睡的孩子，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摸。“呀，再这样烧下去，又吐又屙的，恐怕会脱水。你抱好她，坐稳了，这就开船。”陈老大一个箭步跨上了摆渡船，起锚、解开两头的缆绳。

这是一条他再熟悉不过的大河，哪里有暗礁，哪里是深水区，哪里又是淤泥区，他早已烂熟于心。透过头顶灯的光线，雨依然瓢泼，风依旧呼啸，雨衣雨帽已招架不住它们的渗透，流在了他的脸庞上。他顾不得擦拭，专心一意地将渡船掌控得四平八稳，快速地来到了对面的码头。接着，他帮忙背起孩子，一个箭步上了岸，火速地敲开医生家的门……

一桥通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不久前，盐邵河岸边来了架桥施工队，各种现代化的设备让大桥很快初具雏形。在大桥通车的那一刻，陈老大脸上的笑容最耀眼，他横执竹篙，仰立在天水之间，“老爸，你看呀，今天是儿子最后一次摆渡了，最后一个摆渡客，竟是我自己。”

大桥通车后，陈老大并没有离开上河墩村，他早已离不开这片水土了，在岸边放几张渔网，钓钓鱼，养养花，准备就在盐邵河畔颐养天年了。

作者：木痴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